拍戲傷亡是常態?演員享福替身玩命成過去?《漂白》事件背后的替身群像 -
前不久,《漂白》替身演員受傷的消息引發熱議,使得替身演員這一群體再次進入大家的視野。
在普通網友的印象中,替身演員在影視劇中“沒名沒姓沒鏡頭,報酬低,戲份危險”,與被替身的主角們形成鮮明對比。加之此次《漂白》替身演員被爆出來的危險畫面,令不少網友為他們這個群體打抱不平。
搜狐娛樂與兩位替身演員、一位選角導演對話,通過他們的自述,展現這個群體的真實面貌。
王田田:90后女演員
“我是替身,我清楚自己的定位”
我第一次當替身,是給一個女演員當馬替。去的時候她已經有一個文替了,但那個女孩不會騎馬。我很喜歡小動物,不怕馬,有個朋友教會了我騎馬,我才有了這次替身的機會。
不過那次要騎的馬很犟也很烈,我騎著的時候,它有一次不聽話,直接沖上了馬路,急得我拼命地喊“讓讓讓”,特別危險,好在最后終于讓它聽話了。
還有一場戲,我和男替身需要騎著馬從非常陡峭的一個坡下到坡上,并演出逃命般的感覺,下過雨的路面非常泥濘濕滑,當時差點摔下馬。
第二次是在一個都市劇中當替身,我需要騎著電動車往墻上撞,特別幸運,實拍的時候,我既沒有撞到人,也沒有撞到墻,也有了導演想要的效果。
這兩次替身做之前我都知道有些危險,但沒辦法,像我這種沒有背景,沒有別人幫忙的女孩子,不能怕危險。況且收了別人的錢,又做了我熱愛的事業,我肯定要做好,哪怕受傷也要做好。
(王田田劇照)
替身工資不穩定,我既做過幾百塊一天的替身,也做過幾千塊一天的替身,我喜歡演戲,所以有時候即使報酬不高,我也會去。當替身的時候,我也沒覺得我就是替身,而是在演一個“替身角色”的戲,我要把這個戲演好,就要演得像真的一樣,像“正身”一樣。
很多人可能會為替身抱不平,覺得我們“沒名沒姓沒鏡頭”,說實話,我對是否署名,有沒有被觀眾看到并不在意。因為我清楚自己的定位,我就是作為替身去出演的,所以就不會要求太多。
唯一一件比較遺憾的事情,是有次當替身,攝影師主動說他拍到了我一個邊跑邊哭邊回頭的好看鏡頭,說要把視頻發給我,可是加了微信之后,我問他要了兩次,他都沒發給我,我不會再問他要第三次了。
做替身的時候,遇到的演員們都挺和善,但我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子,除了對她們微笑,不太會主動跟她們說話,也不會要求合影。因為我覺得我的位置還沒達到那個高度,跟她們合影,我會覺得自己很卑微。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勤奮變得更加優秀,等跟她們站在同一個位置的時候,再去跟別人合影。
除了徐冬冬老師,我之前去她的直播間當嘉賓,她很友好,跟我溝通的時候,講了很多自己感人的故事,我特別喜歡她,就跟她和她的未婚夫尹子維老師合影了。跟他們合影的時候,我覺得我們都是很平等的感覺。
我入行蠻久了,但中途離開過橫店,這期間開過奶茶店,幫家里做過生意,如今又回來了。從一開始演群演、特約、替身,到如今演短劇,我珍惜每一個拍戲的機會,即使不露臉,讓我待在現場也很開心。
我曾看過電影《天國王朝》,愛德華·諾頓在里面飾演鮑德溫四世,他全程戴著面具,但依然讓觀眾感受到了他出神入化的演技,我覺得這是做演員的最高境界。
未來我想自編自導自演一部作品,即使沒人投資,我也要用自己的積蓄拍。
小熙:北漂男演員
“因弄臟衣服被罵,發誓成為主演”
我第一次當替身是在我畢業的時候,有一部戲還有一個月才殺青,男演員腳突然受傷了,那是部大IP作品,戲量特別大,又臨近殺青趕工期,足足有三百多場戲還沒拍。
那個替身的要求比較高,需要會說臺詞會演戲,替男演員拍一些背影和大全景鏡頭。經過試戲,導演定了我。
每天除了吃飯睡覺,都在背臺詞,但拍完后很感謝這段經歷。對初出茅廬的演員來說,很難一次性拍這么多戲,這段經歷讓我進步很大。
拍戲時,男演員和工作人員對我很客氣,讓我覺得自己雖是替身,但和角色演員并無二致。還有一次也是給一個如今的當紅小生做替身,他本人非常內向,但演戲是另一種樣子,很有魅力。
很多人以為當替身很簡單,只要站在那兒就好了,其實不然,導演有時間和耐心跟主演們分析劇本,但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替身那兒,所以我們要自己下功夫。
我會研究演員的表演習慣,揣摩走路姿勢、習慣性動作,比如他拿扇子是哪只手、怎么開合,這些細節都要和他高度貼合,盡量做到表演上“二合一”。
當替身雖沒有鏡頭,但我從不覺得委屈。我明白替身的意義,也深知這樣的演戲經驗是花錢買不到的。
(小熙劇照)
拍戲時,我也不會因報酬差距而心生不滿。比如同樣是演“師兄弟”,別人報酬3000,我2000,我從不介意。能接受就來,不能接受就拒絕,這和做替身一樣。
不管演什么樣的角色,我也不會糊弄,因為糊弄時間長了,你可能就不會演戲了,別人也不會找你了,所以做演員心態很重要。
不過,有些劇組工作人員對替身的態度讓我難受。
我平時對他們都很客氣,但那一刻爆發了,跟他們大吵一架。
那一刻,我的內心非常悲涼。如果滑倒的是主演,大家肯定都會圍上去關心,服裝師也會笑臉相迎,甚至攙著他們去換衣服,就因為我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演員,待遇完全不同。
那一刻,我發誓要努力成為角色演員。
拍戲久了會發現,有些劇組常把人分為三六九等。你演群演、特約還是主演,大家對你的態度都不一樣。對主演們笑臉相迎,甚至諂媚,對小演員、特約、群演則呼來喝去,很勢利,這一點給我內心造成了很大的創傷。
如今,我也能在短劇里演主要角色了。在現場遇到特約或群演,我會和他們平等交流。哪怕以后走得更遠,我也會保持這種態度。演員和替身本應相輔相成。演員沒有替身,有些戲份可能完不成,還很累;替身沒有演員,也失去了鍛煉機會。他們是互相成就的。
《漂白》劇組替身事件讓我很害怕。但說實話,我覺得問題出在導演身上。觀眾看戲好不好看,取決于劇情,而不是鏡頭有多刺激。優秀的導演能把假的拍成真的,水平不夠的導演,即使真刀真槍也拍不好看。比如有的劇組拍小動物死亡,真的弄死動物,這很殘忍,也毫無必要。
很多網友因替身受傷而譴責被替身的演員,我覺得不能怪他們。可能是粉絲好心辦壞事,無意間給演員抹黑。我們平時拍戲受傷,發個朋友圈或微博,朋友關心一下很正常,但粉絲把這些小事放大,就容易讓人設崩塌。
雖然替身經歷對我的演藝事業幫助很大,但我不會把它寫進簡歷。在行業里,沒人會覺得你當過某某當紅藝人的替身就很厲害。相反,寫了反而顯得你沒什么代表作,是在湊數。
未來我還會當替身,但會有所挑選。那種簡單、耗時、對表演沒幫助的替身,我可能會拒絕。但如果再遇到像第一次那樣的機會,既能演戲又能說臺詞,我還是會去。
宋宮葵:演員兼選角導演
“當演員哪有不受傷的,都要有這心理準備”
我入行做演員三十多年了,做選角導演也有十來年。你說的有關《漂白》中替身演員受傷的事情,在我們這一行太常見了,尤其是武替演員,大家都不拿這個當回事。
對于演員來說,拍戲受傷很正常,說難聽點傷亡的也有,我經歷過的劇組沒有替身演員受傷的事,但演員受傷的挺多。有一次拍一場騎馬戲,一個演員從馬上摔下來,腿骨都露出來了。
(宋宮葵劇照)
做選角導演的時候,也選過替身演員。
一般情況下,藝人檔期不夠的時候,我們就會給他找個替身,幫著拍拍背影,大全景的戲份,替身拍完了,再補個主演的臉部特寫就行。還有一種情況是,夏天太熱了,冬天太冷了,演員坐在房車里不愿意拍,就讓替身去拍,他補特寫鏡頭就行了。后面這種情況,年輕藝人中比較多。
說實話,制片人和導演不愿意做找替身這種事,因為會增加劇組開支,但很多時候又沒辦法,因為一開始談合同的時候,人家演員已經說清楚了,拍戲期間某個時間段有事要外出,藝人不在,但劇組不能停工,就只能提前找好替身來拍。
當然,你也不能怪演員,人家都說了自己不想拍,你就是看中人家的形象,非要請人家來拍,那他們有事拍不了,或者不想拍,你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。
選替身演員很簡單,只要身高、體型、發型基本相同就差不多,大部分情況下都不需要替身演員演戲,所以在橫店的話,一天300元、500元就打發了,如果是那種特型演員,非他不可,那一天幾萬一天也有可能。大部分劇組都很正規,都會給替身演員買保險,把風險轉嫁給保險公司。
演員對于用替身這個事情基本都是知情的,招聘替身的信息,以及每天的通告單他們都能看到,他們也無所謂,只有一部分女演員會比較排斥用替身,主要是覺得有時候選擇的替身跟自己形象不符合,影響觀眾的觀感。
很多人不了解替身這個行業,可能會替替身演員抱不平,覺得他們“錢少事多沒鏡頭”,實際上替身分很多種,只有武替比較危險,其他如光替、文替工作相對簡單,賺得也比普通群演多。大部分替身并不在意有沒有署名,也清楚他們沒有出鏡的機會,花絮中都不會有他們,但他們無所謂,只要錢到手就行了,有署名又能怎么樣呢?
當然,如今大部分劇組還是會給替身演員署名,只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爭議,很多都是把替身演員歸類到演職演員那一類,很少會特別注明是誰的替身。
做替身演員在這一行也沒有明確的上升通道,我們選角導演也不建議演員把這個經歷寫進簡歷中,沒什么意義,也沒人看。不像以前那些大咖會固定用一個替身演員,時間長了連帶著那些替身演員也火了,如今做替身演員局限性很大,只要體型相似就能當,不是說你替了一回就成了這個演員永遠的替身了。
作為選角導演,如今我們用替身的情況也越來越少了。
前些年行業里用替身演員的現象很普遍,那時候戲多,演員同時拍幾個戲的情況也普遍,如今項目少,演員有戲拍都很難得,替身演員自然活更少。再就是選角的時候,我們都會找一些戲好,事少的,盡量從源頭上把這個問題給規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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