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被「誤判」的甄子丹 -
到了《葉問4:完結篇》的時候,似乎甄子丹 已經可以用這部系列里的一句臺詞,詮釋自己在華語動作片里的地位:
“佛山誰最能打?”
“當然是葉問嘍!難道是我啊?”
然而2019年之后,包括“葉問”在內的很多人都在面對電影市場的洗禮。
此時,這個時代用擬人語態描述的話,也許會反過來說:
“佛山誰最能打?”
“當然是我嘍!難道是葉問啊?”
作者 | 摸金校尉
編輯|小白
排版 | 板牙
李誕在《吐槽大會》里曾經很形象地評價過甄子丹,他說:
“我們的功夫明星李小龍、成龍、李連杰、甄子丹、吳京……一個人一個時代,唐宋元明清,甄子丹在其中就像一個過渡時期——五代十國。”
太貼切了。
在香港動作電影最輝煌的1980中期——1990年代初期,甄子丹總是飾演配角和反派。
2002年茍于美國的甄子丹(后面會說到這件事)接到李連杰的邀請,李連杰說“速回,有戲。”然后他就回來了,然后他在電影里和李連杰展示了一段幾分鐘的打戲,當年媒體熱淚盈眶:
“這是兩個人時隔多年的再戰啊!”
那部電影叫《英雄》,我們之前講過它的歷史意義。
《英雄》
作為中國本世紀初商業大片的開端,似乎所有人都憋著勁找金主要錢去拍電影。即便在連首都北京都只有幾家電影院的情況下,大家依然覺得“拍電影能賺錢”。
問題是拍什么樣的電影能賺錢?
這個問題一直到現在都在困擾著很多人。
包括甄子丹。
就像他最近即將上映的《誤判》,你說香港電影能出爆款我承認,香港電影總有爆款好像也是這兩年的事情。在此之前,票房和口碑宛如不可言說的魔咒,總是困擾著回歸后的香港電影市場。
《誤判》
有人分析說香港電影頹勢難擋的原因有很多,題材禁忌、演員老化、人才北上、資本轉移……
那《破·地獄》又怎么解釋呢?
它就完全沒按照套路出牌,任何資方看到都抓瞎。
同樣,《誤判》之于甄子丹的意義可能連他自己也迷糊:
哪兒哪兒它就火了?超前點映三周,票房都快六千萬了?!
《誤判》
此時的甄子丹,已經從2019年出演《葉問4:完結篇》之后,成為一個同樣被“誤判”的香港動作明星。
01
有分量的配角
1990年代之前的事情對于我而言都顯得太過古早,包括甄子丹在1978年跑到北京武術隊學習的舊事。他后來接受采訪時提到“伙食不好,沒錢買牛肉”等困境也符合他的出身情況。
這里要注意:
1978年,甄子丹15歲。
1984年出演電影《笑太極》,1985年出演電影《情逢敵手》,前者尚可,后者有幸得見。甄子丹跳街舞和情敵PK,一身誘人的老鼠肌,動作敏捷,舞姿流暢。
《情逢敵手》
這部電影響應的是1980年代風靡全球的霹靂舞熱潮,同時融入中國功夫元素。但在當時洪成二人崛起的背景下,甄子丹只能算是游離于四大武行班子之外的年輕人。
隨后他投身TVB,在1994年—1995年,主演了兩部電視劇,一是《洪熙官》(內地電視臺改名《少林義士洪熙官》),一是《精武門》。前作中他演洪熙官,和當時尚顯“青澀”的張家輝(飾演方世玉)合作。后者最為人樂道的卻是三年之后,該劇中的男女主演尹天照、萬綺雯出演了經典劇《我和僵尸有個約會》……
《洪熙官》
《精武門》
總之,甄子丹從1988年到1995年,只演了六部電視劇。
這段時間里,甄子丹參演的電影不少,從《刑警本色》《特警屠龍》《皇家師姐》《洗黑錢》到《魔唇劫》,他都在演配角,主打一個“拳腳好,人帥氣,沒印象”的人設,分別被張學友、任達華、吳鎮宇、周星馳、袁日初(香港武指袁和平的弟弟)、吳大維等男一號遮住了鋒芒。
那他為什么沒機會演男一號呢?
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很尷尬。
前面說過,彼時香港功夫片就那么幾個人和班底,甄子丹當時跟他們都不挨著。何況他本身也不是香港本土人士,廣東出生,在香港待了幾年后全家移民美國,然后他返港發展。本質上和李連杰、于榮光、黎明、徐錦江等內地到港打拼的男星背景一樣。
直到1990年代初,徐克的“新武俠”電影風起云涌,甄子丹才和李連杰在《黃飛鴻2:男兒當自強》中有了一場功夫電影經典對戰。他飾演的納蘭元述算是一個值得觀眾惋惜的“反派”。但剛剛冒頭又被安排到徐克的《新龍門客棧》里出演了悲催的曹少欽——
《黃飛鴻2:男兒當自強》
《新龍門客棧》
出場像王者,下場是青銅。
隨后他在《鐵馬騮》里和于榮光打了個五五開,個人以為這個風格被后來的甄子丹很好地繼承下來。
《鐵馬騮》
直到很多很多年后,馬老板的《功守道》請來那么多大咖被他當成陪練,唯有甄子丹,依然堅持“五五開”的風格。
《功守道》
但當時,他已塑造了“葉問”這個經典形象。
而他到美國之前的那段歷史還在繼續——
整個1990年代中期,甄子丹的電影作品難說“好”,只能說沒有辜負當年香港電影極盛時的美名,如《詠春》里他和楊紫瓊組CP,痛毆徐少強(角色)。
《詠春》
這部電影是為數不多的能和李連杰的《黃飛鴻》系列、成龍的《警察故事》系列在動作設計上媲美的功夫片,可惜如《鐵馬騮》一樣被掩埋在一個時代中。
到了1996年,甄子丹嘗試轉型,在《666魔鬼復活》中飾演一名因妻子被虐殺險些心智迷亂的警察,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用拳腳之外的情緒詮釋角色。
《666魔鬼復活》
在此之前,業內外對甄子丹的關注度不能說低,只能說完全沒有關注。
而甄子丹的自我挑戰源自1996年的《戰狼傳說》與1998年的《殺殺人,跳跳舞》。這兩部電影都是他自導自演,然后拍砸了。
冥冥之中,他和他的“前輩”李連杰(同齡人)走上了同樣的人生軌跡:
自導自演功夫片,拍出個酣暢淋漓的大敗,然后“北狩”異域。
不同的是徐克力排眾議,說服嘉禾請回李連杰拍出了《黃飛鴻》系列,甄子丹則在本世紀初接受了美國人的邀請,擔任《刀鋒戰士2》的動作指導,還演出了一個叫“雪人”的角色。
《刀鋒戰士2》
至此,本文時間線開始收束——
2002年,中國電影正式進入商業片時代。
同年,李連杰、甄子丹在《英雄》中再度對戰。
但是,這部電影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功夫片了。
02
新世紀的輝煌
進入新世紀后,曾“力壓”甄子丹的成龍、李連杰開始呈現疲態,召喚甄子丹的李連杰開始發展電影外的事業。成龍則邀請他在《上海正午:上海騎士》出演反派。接著又讓他在《千機變2:花都大戰》中擔任動作指導——
《上海正午:上海騎士》
《千機變2:花都大戰》
這是成龍除了早期的袁和平和洪金寶之外,首次棄用成家班,拍別人指導的動作片。
同時,徐克拍了部《七劍》,短暫喚醒了一部分觀眾對甄子丹在上世紀的記憶碎片。但真正讓他重新發光發熱的是導演葉偉信。
《七劍》
葉偉信之于甄子丹,如當年徐克之于李連杰。
2005年—2007年,葉偉信執導、甄子丹主演了三部電影:
結果《殺破狼》在當年的DVD市場大火,《龍虎門》則是英皇小生謝霆鋒 、余文樂 做配角,《導火線》直接“爆”了——
《導火線》
在全球動作片市場引發一片贊嘆,風頭蓋過了同期的托尼賈。
直到2008年,《葉問》成為當年年末現象級電影,一句“我要打十個!”與一套“連環快拳痛擊日寇”成為表情包風靡內地互聯網。可以說這部電影趕上了一個不能忽視的時代:
北京奧運會舉辦,當年天災人禍及中國民眾在各種困難面前的眾志成城,以及年末金融危機影響下對民心士氣的鼓舞。
《葉問》
和后來吳京的《戰狼》正趕上中國經濟飛速發展的頂峰一樣,作為代表中國人形象的銀幕角色,文化作品的興衰成敗一定是依托大環境講述才有其意義。
《戰狼》
甄子丹和甄子丹的“葉問”,恰恰于2008—2019年奠定了其在華語功夫片中的經典地位。
這個時間段,也見證了中國內地社會民生發展的歷史。
期間內地觀眾對華語(國產)電影同樣經歷了“興奮——審視——觀望”的過程。
包括動作片。
因此客觀地說,甄子丹在這個時期內主演的作品很多,可堪一敘的有四部:
《十月圍城》雖然是群像戲,但甄子丹依然拿到了近一半的關注,和《導火線》一樣,他把“跑酷”融入傳統功夫中,同時角色不再扁平,把落魄嗜賭的差佬演得十分到位。
《武俠》則得益于陳可辛對甄子丹的再雕琢,它的意境很有意思,主張“殺身成仁,棄絕肉身”的人格,依稀間竟有幾分胡金銓的味道。
《一個人的武林》最大的亮點是王寶強以暴虐形象與甄子丹對戰,片尾用大量篇幅介紹了影片中出場的香港武行的幾位代表人物,連作為背景出現的成龍都被致敬了一下。
而《追龍》,不僅是甄子丹的角色探索,也是劉德華在他當時的年紀對“雷洛”(劉德華二十多歲時就演過雷洛)這個人物的重新解讀。
尤其是后兩者,《一個人的武林》隱隱顯示出以甄子丹為代表的“新生代”武行的接力。《追龍》則是屬于讓不少電影人感到一言難盡的同行——王晶的意外之喜。
到了《葉問4:完結篇》的時候,似乎甄子丹已經可以用這部系列里的一句臺詞,詮釋自己在華語動作片里的地位:
“佛山誰最能打?”
“當然是葉問嘍!難道是我啊?”
然而2019年之后,包括“葉問”在內的很多人都在面對電影市場的洗禮。
此時,這個時代用擬人語態描述的話,也許會反過來說:
“佛山誰最能打?”
“當然是我嘍!難道是葉問啊?”
03
一個人的武林
“我老了,打不動了。”
《誤判》里的“霍子豪”說。
《誤判》
攤開這部電影的演員表,挑大梁的除了甄子丹,還有張智霖、許冠文、吳鎮宇、呂良偉、鄭則仕、汪明荃、劉江、鄭浩南等,平均年齡五十五歲。最大的是許冠文,今年84歲。
他主演的另一部《破·地獄》里,搭檔黃子華64歲。
甄子丹,1963年出生,今年61歲,馬上轉年62歲。
此時,距離他第一次嘗試轉型并自導自演的1996年,已經過去了28年。
現在,他依然在嘗試轉型。
但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,依然停留在“壯年”時期。
2021年,紀錄片《龍虎武師》上映。
《龍虎武師》
票房不佳,我很喜歡。
該片可視為內地電影人致敬香港功夫片時代的凄楚心聲,導演魏君子本人就是內地錄像廳時代領略香港電影風采的親歷者。
只不過當時,沒有人體會到“白駒過隙”的歲月無情。
那年被忽略的甄子丹,也在紀錄片里闡述香港動作電影的輝煌與無奈,就像《追龍》里他說:
《追龍》
“生死有命,富貴在天。”
所以在今天看甄子丹的作品,包括2024年成為爆款的幾部香港電影,會發現重新讓其煥發生機的,竟還是當年那批人。
只不過他們也經歷了回歸后的融合與重新塑造本土電影的反復,而時代留給他們的時間不會太久了。
客觀地說,甄子丹和許多北上發展的香港電影人一樣,他們在一個時代里或主動,或被動地嘗試融合陸港兩地的文化元素,然后無一例外地陷入了一種“自證困境”——
既要保持自身的地域特色和影片風格,也要適應內地觀眾不斷提升的審美水平。
這兩年,成為爆款的幾部香港電影都證實了,本土化的發展更能使其擺脫一種同質化競爭,進而形成吸引觀眾的亮點。
通俗地理解,叫“差異化”。
只有差異化,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惡性競爭。
這個道理,適用于任何一種文化載體,如電影、電視劇、短劇、音樂及……我們。
2024年,距離甄子丹最經典的“葉問”最后一部,已過去了整整六年。
他有沒有“誤判”過趨勢呢?
也許有,否則自2008年至今,我不會只講這幾部他主演的電影。
但甄子丹一直在嘗試融入新的元素,比如自由搏擊和跑酷,還有現在的“律政”,試圖在沿襲“拳腳”的基礎上,努力讓觀眾耳目一新。
片場里,甄子丹帶著觀眾對他的固有印象反復拍著各種動作鏡頭,按業內人的話說“別人頂多拍三條,他要拍幾十條才滿意。”
看著很危險,實際一點也不安全。
同時在這個時代,大家都變得愈發拘束。
后來謝霆鋒與甄子丹再度合作,他想“來一次新的花樣”,甄子丹拒絕了他:
“不行,容易出事。”
那時的英皇小生已人到中年,他也很敬業。
成家班里最“年輕”的錢嘉樂也不再標榜“我做不了的動作,全香港也沒有人能做的了。”
錢嘉樂
如今他在片場喊得最多的也是“注意安全”。
我發現這些曾用拳腳打開天地的人,身影愈發孤獨。
《破·地獄》里,文玥穿著道袍為父親度了一程,可視為一種傳承與突破。
我本以為甄子丹會繼續大展拳腳,直到一句“我老了,打不動了”,才驚覺他已年過六旬。
他一直在突破,但誰來傳承?
《四味毒叔》以前撰文講過這個話題,當甄子丹和他的電影在新舊之交獲得關注時,這個問題變得愈發清晰。
如果讓我用他主演過的一部電影來形容甄子丹,我會想到——
《一個人的武林》。
影片最后,甄子丹經過一群人,那些曾經無視他的人紛紛起身,抱拳。
《一個人的武林》
為首的孟海去年也離開了。
似乎離去的人暗合了電影的主題,大家紛紛對2024年末的甄子丹說:
“靠你了。”
那甄子丹之后,他又該靠誰呢?
時代總是變幻莫測,一如那句調侃:
“佛山誰最能打?”
“當然是我嘍!難道是葉問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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